朽与不朽

“和光同尘”,是一场关于不朽的讨论,石至莹将过往对于海、草、沙、石的讲述,转向以更为具象化的参与,同样基于自身的视觉体验完成,被时间打磨的佛像其背后的宗教指向不再成为叙述的重心,而时间的留存与其对于本源的追溯则依旧不忘初心。宗教建筑同样纳入图像的表达范畴,其背景中的暗色系变化与其早期海系列的视觉特征存在内在隐秘的关联,即便,其间带有并不自知的无意识。展览本身构建于物的迁移,却在过程中,已然发生了自我的矫正。在图像轨迹的从物到看似无物的变化中,或许,静观才是唯一看得到光的方法。

和尘同光

“和光同尘”本是出自老子的道德经,讲为人之道。石至莹将之中尘与光的意象提取,恰恰映合了其创作中从内容到语言的迁徙。文字的本意是将光削弱至尘,而石至莹在绘画中对于那些本就尘土湮灭之物加以光感的处理,从更深的意图中是通过绘画使其回到光的本质。在对于造像和宗教建筑的讲述中,在形象上更为具象的图像自身就有着丰富的语意指代。那些在时间中被消逝的佛像残破,失去了面容和手势,那些在宗教功能性的指向消失的背后,单纯的伫立仿若一种沉重的碑林。那些光晕成为了对湮灭若有似无的无力捕捉。在绘画图像的迁移之外,石至莹在佛经与科学的讨论中找寻到一种共通,在物质的最基本单元中蕴含一种光体能量信息,物质从此而生,灭而归。这与她一直所讨论的无限深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基于光的伸展,其笔触同样完成延展,从早先的透视方法,转向对于光的描绘。在对于具象的反抗中,建立对于既定规则的反抗,以完成抽离。

如其所是

顺势而为成为了石至莹在寻找深远之源的最单纯的法则。借光而叙,都要归于光本身,寻找其特征而完成表达,这种对物的本初的尊重,显得真挚而朴素。在绘画的表达中,她在中国传统绘画中寻找法则的根源,依据自然秩序而生,水法、石法是基于自然形态的变化。这些建立于观看之初最基本的经验之物,在当代的语境中,有着比复古更为深远的考究,是对于风格导向和模糊化互相干扰的一种依托,从根本上与图示化和简单挪用保持距离。而当自然被抽离于绘画之外,具象之物的秩序是一种动态的存在,石至莹以笔触的迁移作为顺延,以不同的笔触写不同的物。在绘画之中,所有的艺术家、作品、语言都是其可参考的素材,看绘画,目之可见的是那些新素材的加入,如同阶梯上升的持久,看山不见山。而面对整合与表达的服帖,石至莹自视为一种能力的考验。

黑白非色

当黑白的色调似乎已经成为石至莹绘画中的固有风格,惯于在暗色中寻找细节的气息。而在对于万神殿的描述中,大片金色加入,令那些本不明显的笔触显形。而石至莹引用了王原祁的话为应,颜色以补充笔墨上的不足。有些物的描述在缺乏色彩的支撑时,成立艰难,色彩的加入并非是为了加入而加入,而是源自对于图像本身的补充,这种对于变化的感知源自精神的触动,与其因势生发的绘画构建本身有着脉络上的相似,同时也触发了其对于丰富性的深入讨论。在绘画语言中,每每加入一个新的元素,就自然需要面对丰富性与矛盾性的双重问题,结构与表达之间更为多元的关系就面临平衡与修复。当然,石至莹面对这样的挑战,对她而言,这是一种防止自我的方法。石至莹一直在追问深远之处为何物,与哲学中对于所谓绝对真理的考究相似,有着理想化的无尽。但在她的笔下,这种空间、时间、物质乃至精神的交错,似乎可感可知,同时提供了一种冷静之外渗透蔓延的思考,并没有纯粹抽象化的表象,而将其埋藏在更深之初。这种带有警惕性的自省,或许方才是其绘画内敛之后的强大所在。 石至莹=石 石:这些造像与建筑的最初都与不朽权力相关,或是代表权力宗教机构,或是人造的偶像。实质是希望表达,造像或建筑作为物质现象,朽是一种必然,而不朽是出自人对其的幻象。没有任何权力能够不朽而永远存在。

石:在这一系列之前,很多小佛的形象就进入了绘画中。这一图像与早先的海、草与沙有着相似的关联。我希望通过透视形成无限的深远感,而内在是对于人从何处来归于何处的讨论。佛像是从单一个体扩展到无限,并不是一般平视的观察方法,而是布满全局。也是从那时开始接触遗迹,而后自然转换到单独的佛像之上。

石:这种残破包含自然与人为两方面的消磨。时间的意志是自然的。而人为则更多与宗教及

 

消失过程中。我选择用光来面对解决这种消

权力斗争相关。

石:建筑本身就是最大的权力集合体,其中又带有一定的宗教性。罗马或埃及的金字塔都有政教合一的精神,也是最高集权的象征。同时,与佛像一样,建筑也同为遗迹,不过最初的功能性和意义指向已经完全消失,形成一种被消费的景观。在时间中,意义消退,从而回到最初讨论的起点,即没有任何英雄和权威会永远存在。

石:罗马万神殿的内部透视感更强烈,而金字塔和天坛本身的建筑体量就有很强烈的秩序感。而这种差异与我强调观看的习惯有关,也并非有意为之。

石:不管是佛像还是建筑,都处在不断变化的失。光是抽象而形而上的,对于具体的物或重要的意味有着削弱的作用。并且画光本身成为一种功课。在西方绘画中的光是具象的,即使没有光源,明暗交际也十分明确。而在中国绘画中几乎没有人画光。我借用了其手法,以自然法则而建立的光晕感。

石:作品中光晕更像是一层空气,包裹在物体周围,如大气,与之相关,而不分散。为了使画面透光,我选择将背景深压为全黑,从平涂的效果转向使用选的笔触,规避了过分的平面化,而形成失控的深度。

石:画自然景物,也是讨论其背后抽象的内容,从其自身的秩序感出发。而如何从具体的物中将强烈的抽象讨论转接之上,这是我现在所做的尝试。在佛像和建筑的绘画之后,我也所以又画了珍珠、项链、日晕一系列小尺幅的尝试,在图像本身与抽象之间做出调整。我认为,绘画存在最终的法则,能够在千变万化中建立规律,而遮蔽或是残缺,则是绘画语言要持续解决的问题。

石:宗教并不是特别选择表现的,还是希望讨论光。当下的阶段是从纯粹的光的讨论中转向而来的,最初对宇宙星云等更为单纯的光进行表达,但似乎显得空洞了些,但这与其内在的物质与能量的实质支撑不相符。于是在光中增加丰富性与具体性,进而抽离,在线性的过程中建立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