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的生活可以很简单”
雅昌艺术网:你好至莹,首先恭喜你!成功将自己的《沙海》系列带去台湾,并取得不错的反响。从09年你的首个个展以来,海几乎成了你所有作品中最主要的输出载体,并不断以全新的方式和视角出现。听说你今年还与碧欧泉合作,推出了一部关于海洋的宣传片,当初是怎样促成这一合作的呢?
石至莹:谢 谢,这次双个展我带了几件近期的作品。除了沙海,还画了一些台湾小吃。和碧欧泉的合作,是今年夏天的事了。据我所知,品牌方以“海洋与生命”为主题,在全 球范围内找了三位不同领域的女性,以她们的视角诠释自己与海洋的不同情怀。除了我以外,他们还邀请了一位英国的海洋保护学家和一位法国的冲浪选手。当时, 一个和碧欧泉长期合作的摄影团队找到我,他们看到我关于海洋的作品后很感兴趣。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在法国,直到现在,我仍没有她的电话。我们用最古老的沟通 方式,一封封邮件交流着彼此的愿景,从而确定了最后的拍摄计划。
雅昌艺术网:这是你第一次与品牌合作。1分43秒的短片 无不流露出温馨的生活味道。有几个分镜头很有意思:一是你将工作室的窗户打开后,几簇绿植枝叶立即随风蔓延到室内;另外,你亲自用毛笔摘抄的般若菠罗蜜多 心经,原来是被一张选民证固定在墙面上;桌上放置着卡尔维诺最后一部小说《帕洛马尔》等。这些生活元素是导演的有意为之,还是还原了你的生活状态?
石至莹:你 说的“生活化”正是品牌方的本意。想必看过宣传片的人都注意到了,片中没有出现任何碧欧泉的护肤品,因为我们并非是一场商业合作。我为品牌提供了一个艺术 家的个案,那如何呈现我在生活中与海的关联,正是他们所探寻的。1分多钟的短片,当时花了整整三个工作日来拍。他们的确专门设立了故事的脚本,每一个场景 的选择和分镜头的运用都经过精心考量。但你所看到的,基本便是我目前的生活状态。从片中,你不难发现我的工作室很暗,那是因为他们尊重了它的原貌,没有加 任何的辅助光源。
石至莹:我现在生活很简单。工作室目前在桃浦,有点远,但很安静, 不像M50已经成为较为集中的旅游景点。白天我除了画画,就和我的猫作伴。我也会去看看电影、还爱在工作室周围散散步。片中看到的经文,是我自己抄的,我 从小有抄经文的习惯,钢笔毛笔都有。我曾经每天一起床就画一尊佛像,每天画出的佛像神态都不同,全靠当天的心情而定,这个习惯保留了半年,最终在空白空间 的个展里中展出了百尊佛像图。现在,我的朋友要是喜欢我抄的佛经,我也会送他们。这比送一盒蓝罐曲奇要有意义得多了不是吗?总体来说,这段短片很真实地还 原了我的生活,对此我很感激。
石至莹:当然品牌方也通过一些‘指定动作’来成就他们所需的艺术观赏性,比如我拿着纸笔在 海边速写那一段。事实是,我画海之前会用相机捕捉海面的瞬间,而非当场速写。拍摄比画画累多了!片中几句独白,我录了几个小时!反复机械地录制后,第一次 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陌生,说话那么费劲!
“皮娜的真诚唤醒了我”
雅昌艺术网:与 你学生时代的锋芒与顺利相比,硕士毕业后发展更为稳定,但我们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你有力量的代表作。那段时期是在做自我的调整吗?一些人认为你首次个 展打破了创作生涯的瓶颈,之后空白空间展出了《沙海》系列,而今年上海双年展中,你将大幅油画作品《公海》带入新落成的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到底是什么原 因或者契机让你开始萌生画海的心愿?这几年海景绘画过程中有何变化与突破呢?
石至莹:画海的确是我的转折。毕业后的两三 年间,我在绘画技法和心灵探索均经历了化茧成蝶的过程。2006年的一天,我面对大海,仿佛觉得自己消失了。海能真正容纳我们每个人的骄傲和谦卑。而从宏 观角度来说,各个区域的海,实则可以汇聚至同一个地方。我被大海无边界的力量打动!因此决定不能再局限于画那些只让自己感动的事物。
石至莹:你 说我作品脉络中有一两年的“断层”,那是我创作期间的一段自我寻找的过程。其实,我从幼时学画起,在艺术这条路上走得很“规矩”。一路从附中升入上大美 院,研究生毕业后顺时进了上海油雕院。在同学为毕业生计犯愁时,我已经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每个月还有固定的收入。我很感激在油雕院工作,让我没有经历过 艺术家为生计苦恼的流离失所。油雕院给了我生活的保障,同时带来了第一位伯乐,也是我之后首场个展的策展人,严培明老师。我一开始接连将自己的作品给他 看,没想到没有一张入他“法眼”。人总这样,他人的指责一开始并不一定奏效,因为不服气。可等真正虚心接受了,害怕和失落又接踵而至。直到遇到了皮娜,我 开始豁然开朗。第一次得到严老师的肯定,是他看了我画的海景后。
雅昌艺术网:皮娜有一年来北京,带来她的《穆勒咖啡馆》。
石至莹:是的,那次我去看了,非常感动。我是从西班牙电影《对她说》中知道这位现代舞大师的,片头两位舞者突破群椅障碍,反复挣扎与奔腾,让我每个细胞都打开了,很震撼!我还为此去学了一段时间的现代舞。
雅昌艺术网:皮 娜的作品被很多评论家解读为“孤独与恐惧”,因为她整个童年被战后的余温笼罩着。她生前曾回忆说,幼时走在路上,到处是摇摇欲坠的破裂瓦砾和依然穿着纳粹 军服的士兵。可以说,她所看到的德国,是处于战后精神极其匮乏、有一个重创伤口的时代。你作为一个年轻的70后艺术家,成长环境和生存现状都与那时差异很 大,你是如何解读她的作品,并且产生共鸣?
石至莹:首先,我最敬佩她的诚实。她把两性间的挣扎和恐惧用重复的舞姿直白地 表达出来。其次,好的艺术家,创作出的作品并不是私人情怀的,它会突破时间的局限,带有强烈的共通性。严老师也是如此。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但不影响对 共性的美学欣赏。因此在这之后,我的作品常常出现海、树叶、布鞋。我专门挑一些普遍存在的自然物画。其实,舞蹈和绘画,只是不同的呈现方式,重要的是艺术 家的那一份诚实。
“快乐是给人生做加减法”
雅昌艺术网:你 的确画了不少自然物。提到海,不得不提两件事。当代摄影大师杉本博司和卡尔维诺的小说《帕洛马尔》。你曾经说受到杉本的影响很大。他在上世纪80年代曾拍 摄过观海系列,其构图与你作品异曲同工,皆是利用海平面将画面一分为二;同时,你们在色调的选取上都以黑白色调为主。这种巧合是偶然还是特意地参考呢? 《帕洛马尔》全文开篇,就讲述了主角观海的理性思考,他认为不能单独将一个独立的浪花从整篇海域中解构出来。卡尔维诺对此做了非常细腻的描线:后浪会推动 前浪;前浪有时也会折返潮退后浪;而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更左右逢源,融入两边新的浪潮中。对于这样的思辨,会给你在绘画海面时,带来怎样的影响?
石至莹:我很喜欢卡尔维诺对海的表达,这是本精彩的书。他不断转换对海面的认知,并没将自己的思维固守在一个局限性上。他的视角多变,从一个浪花到整片海域。对我来说,这种认知事物的不同角度,的确给我不同的海景创作提供了更开阔的思维。
石至莹:杉 本博司是我很敬佩的摄影师。我在画海前,的确看了他不少作品和访谈。看他的作品,似乎能感觉到海面的潮湿会凝固成珠露般的雾气,有一种“空气感”。而我想 从自己作品传达出海开阔的一面。大海那种“无边无界”的特点引发我创作了作品《公海》,我将任意几幅海景图拼接成一幅大图,就成了你们最后看到的那样。其 实,在创作初期,除了杉本的作品,我也参考过马远的水图。
雅昌艺术网:你在宣传短片中的第一句独白,是说你不喜欢面对纠结,那面对一张空白画布时,你是怎么去平衡思维中想象的画面和你实际绘出的摸样呢?
石至莹:我 通常决定好了就下笔。通过不断地尝试寻找灵感。我说的“纠结”,是讨厌画画前的犹豫不决。的确不是每次都能有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有时候眼高手低、有时却超 过自己的想象,得到意外的美好。在自己的作品上做做加、减法,其实就和人生一样,很愉快。正如前面所说,优秀的艺术家最为诚实,而最优秀的作品需要把绘画 技术、心灵感受,以及对对象的思考三者都处理“服帖”了。
雅昌艺术网:回到提到你的新作品《公海》。这画幅很大,令人震 撼。在处理巨幅作品时,有什么特别的制约吗?与碧欧泉的宣传片中,你谈及自己会特别关注展览现场的布展情况。而据我所知,这幅大型作品占了展区整整两面 墙,两面墙之间,由一面有弧度的转角墙连接而成。另外,作品所处的位置,是面向一排现代感的落地窗,自然光会直接照射在墙面区域。对于这样的场地,在布展 时是否做过相应的调整呢?是否会增加布展的难度?
石至莹:在今年上海双年展展出的《公海》约由10幅作品拼接而成,每一幅作品大小为2mx4m。这是我首次完成那么大的作品,我能做的就是忘记它的实际大小,专注于绘画本身。
石至莹:布 展时的确需要解决不少问题。首先,我面对的是一面转角墙,弧线处的木框是展览里的师傅额外定制的,那些画也是去现场绷的。木框会热胀冷缩,有的甚至会变 形,作品上墙后还需木匠师傅做微调,很费时。另外,黑白色调的作品,对灯光、背景墙面的图案以及周遭环境都有更高的要求,否则会导致不必要的干扰。观众走 到《公海》处,会有个空间感的错觉,展厅内部可以看到大海,一个转身,透过一排落地窗向外眺望,便是浦江流水。因此,与策展人几番沟通后,最终落定的方案 是不打任何暖光,就让其顺应着自然光的变化,折射出不一样的风貌。但这也暴露出第三个问题,那面转角墙在上午会有太阳光的 直射,到下午才恢复原状。这样一来,原先没有时间晾干的木条,会由于光线与冷暖的变化影响布面的呈现的效果;况且颜料也存在退色风险。幸好黑白色相相较彩 色颜料来说,退得慢很多。当然,这些经历都会成为日后的布展经验,而在如此大型的展厅展出大幅作品,更是一门宝贵的财富。对这次的布展,我总体还是相对满 意的。
雅昌艺术网:这几年办展的经历,有没有让你遇到购买你海景图的伯乐呢?
石至莹:海景系列的作品经展览后,的确被一些机构收藏了。也有藏家个人找到我聊我的画,有的人则找到了画廊,销售上的事情交给了画廊处理。我和许多藏家最后成了朋友。我就是个画画的,从小画,反正到现在还没厌倦!